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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第一顆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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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初宜坐在橫店的片場等了一上午,被迫聽身邊群演嘮了幾小時的家常後,終於在午飯後迎來姍姍來遲的女主。

上戲十分鐘,隨著導演一聲卡,她結束了自己的殺青戲份。

默默收拾好東西,還沒來得及跟劇組的人吃個飯,就被急急拉走。

姜初宜拉低鴨舌帽,戴好口罩,把行李箱給小助理。

約的車還有十來分鐘到,小助理剛和司機確認好地點,一轉頭看到姜初宜環抱著手,低頭不知在思考什麽,不由納悶:“姐,你今天怎麽搞得這麽神秘,咱有這麽紅了嗎?”

姜初宜伸手拍了她腦門一下,“有你這麽跟老板說話的嗎。”

小助理嘿嘿兩聲。

要說紅,姜初宜肯定沾不上邊。但最近確實也過的不太平。

這段時間訊飛推出的古裝劇《成鏡之刃》熱播,一個大群像戲,裏面大咖雲集,姜初宜不過是個下場淒涼的綠茶侍女。

戲份不多,但是特別招恨。

雖說當明星得具備一定心理素質,但她這些年不溫不火,習慣了當個邊緣人物,以至於這兩天罵她的人忽然多了點,她都有點不適應。

義烏開車去上海。

一上高速就開始下雨,姜初宜將身子收成一團,窩在椅子上。

這一周連著幾天都是大夜戲,能閉眼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,她的頭又開始隱隱發痛。

姜初宜臉上帶著點倦意,“我們這是去哪?”

高檸打著電話,甩了甩手上的票:“等會有個活動。”

姜初宜接過來,正反看了看。

Fierce CN 2020。

電音節?

姜初宜疑惑:“這什麽活動?怎麽沒人提前跟我說。”

高檸笑得神秘,“老秦給的票,帶你去見個人。”

姜初宜摁開手機看時間,想想問:“等會到上海要做妝造嗎?我得回家一趟。”

“怎麽?”

她誠實回答:“去看看瑞比。”

“……”

高檸眼皮一跳,有點窒息,“你怎麽到哪都惦記你那破兔子?”

姜初宜一片郁郁的神色,安靜會兒,還是忍不住說:“我妹說它最近食欲不好,都沒怎麽吃東西。”

高檸簡直服了她,“你好歹是個女明星啊,成天的能不能尋思點正事?”

作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,姜初宜喜歡兔子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,她全身上下唯一出圈的梗,大概就是她那異於常人的愛好——吃飯睡覺玩兔兔。

可能最近又多了一個——刁滑奸詐的洗腳婢。

雨到上海就停了,小助理陪著姜初宜回家一趟。

下午的電音節姜初宜雖然不是主場嘉賓,且知名度一般,但她向來很尊重自己的職業,絕不以邋遢的那一面示人。

餵完瑞比,姜初宜敷好面膜,認認真真化了個妝,卷好小睫毛,翻出米色針織短T和牛仔短褲,戴上口罩和墨鏡才出了門。

按照高檸發的地址,姜初宜和小助理打車過去。沒想到在一個地下club,位置隱蔽,兩人摸了好久才找到。

還沒進場就能聽到一陣陣鼓噪的音浪。放眼過去,完全是另一個異世界的暗黑畫風:墻上隨處可見都是淩亂詭異的塗鴉,掛著海報和古巴項鏈,以及各種用彩漆噴得各種奇形怪狀的骷髏頭,直接突出一個豪橫的hiphop風格。

跟在她們後面檢票的是一群年輕男人,幾人聚在一起煙不離手,小金鏈大黑墨鏡戴著,時不時整兩句讓人聽不清的西海岸嘻哈。

姜初宜轉頭瞟了一眼,正好看到某位大哥一嘴閃亮的全鉆烤瓷牙。

“……”

她淡定地移開視線。

不知道前面排隊的人多還是出了什麽岔子,等了半天前面隊伍都不動一下。好不容易熬到進場,給她檢票的是個小姐姐,這裏為數不多著裝正常的人,多少讓姜初宜有了點安全感。

小姐姐提示:“口罩和墨鏡需要摘一下哦。”

姜初宜照做。

“咦,你多大了?”小姐姐顯然沒有認出姜初宜,又多看了兩眼她的身份證確認,“未成年不能進場的。”

“我二十多啦。”姜初宜戴好口罩。

“哦哦,你看著太小了。”小姐姐溫溫柔柔地笑著,把東西還給她,問道:“是單身嗎?”

“是。”

小姐姐遞給她一個手環,“在上面寫一下聯系方式和名字。”

姜初宜拿起桌上的筆,照做。

見她寫完,小姐姐幫她戴上手環,笑得促狹,“手環可以和新朋友交換哦,祝您玩的開心。”





Club已經開始熱場,姜初宜給高檸發消息。

剛剛一直催她準時到場的人,現在倒是不急了,隔了十分鐘才回:「自己先玩會兒,有事找你。」

她杵在原地,環視一圈。

小助理蠢蠢欲動按捺不住興奮,只等姜初宜點點頭,便立刻飄走融入黑壓壓的人海。

耳邊劈裏啪啦炸開的電音仿佛在她每根神經上瘋狂蹦迪,姜初宜待了一會就感覺有點喘不上氣。她找了個稍微安靜的角落,拿起香檳灌下去,盡量讓自己好過點兒。

作為一個貪杯的人,旁邊也沒人管著。姜初宜難得能這樣放縱,幾杯下肚,很快就喝的有點小飄。

打發走兩個搭訕的人,她剛把酒杯放下,迎面就被潑了一頭的水。

擡眼,臺上不知道是哪位地下rapper,一看就是個資深蹦迪人士——滿手的花臂和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,玩嗨了,手裏拿著灑了半瓶的礦泉水瓶子使勁晃。

場內的燈忽閃忽滅,炫得人頭暈。姜初宜循著指示牌,搖搖晃晃找到樓梯間,推開門進去。

這裏來往的人少,沒監控。她挨著電井箱的橫桿坐下,從包裏翻出紙巾,擦拭剛剛被弄濕的地方。

姜初宜眼神放空,後背靠著墻歇了一會。

忽然,耳邊傳來一道細微的女聲。姜初宜微微傾身,探出頭。

兩個人,一男一女,前後腳進來。

和她隔著一個轉角,幾步遠。男人穿著寬松的深色短袖,戴著棒球帽,倚著樓梯間的門。

他微微低下頭,單手點火,姿態有些怠懶。

很快,猩紅的光點明滅。

啪嗒兩聲,打火機合上。

女人背在身後的手絞緊,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麽。

故作鎮定,又明顯帶著羞澀和緊張。

而另一個人,興致缺缺叼著煙,自然而然,唇間溢出輕飄飄的煙霧。

這兒不夠亮堂,被擋住的光順出一片晦暗的色彩,無端讓這個不明朗的畫面變得誘人。

很奇特的感覺。

或許是察覺了不合時宜的第三者,男人很快擡眼。姜初宜反應不及,正好跟他撞上視線。

煙被抿在唇間,他面容模糊又冷淡。僅僅幾秒,姜初宜就坐直身體。

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,姜初宜兩手環抱住膝蓋,繼續靠在墻壁上等著。

這種事情司空見慣,她也不太感興趣八卦。但這裏是個裝電表的死角,堆放著雜物,來的路被那兩人占著,想走都走不了。

幾分鐘過去,樓梯間的感應燈滅掉。姜初宜估摸著那兩人應該完事了。

微信接連震動,高檸發了十幾條微信問她人在哪。

姜初宜連忙起身,低頭邊回消息邊往外走。沒走兩步,忽然被絆得一個趔趄。

她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。

樓道的燈應聲而亮,男人掐掉煙,稍微站直一點身體,“抱歉,把你嚇到了?”

聲音不輕不重,調性低沈又溫柔。

姜初宜茫然地看著他戴上口罩。

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居然是,他說話聲音真好聽。

她往後退了兩步,兩人之間隔著一米多的距離。短短幾秒,姜初宜恢覆鎮定,看向他身後。

剛剛那個表白的女孩似乎已經走了,但是多了另一個人。這人西裝革履,戴著耳麥,像是個保鏢。

見姜初宜望過來,他點頭示意:“小姐,不好意思,我需要確認一下您身上是否有特殊攝影器材。”

這話一聽,姜初宜就明白了,“你們誤會了,我不是狗仔,我身上就一個手機。”

姜初宜視線重新回到那個男人身上,從他抵著墻的肩膀緩慢上移,短暫地審視著他。

背著光,這人肩很寬,身形偏高且瘦,剩下的半張臉被壓低的帽檐分割出陰影。

樓梯間裏光隱隱亮著,她只看得清那雙微微上挑的眼,烏沈沈的像是被墨浸過,就這麽半斂下來,註視著她,居然有種澀澀的,無言的蠱惑。

估計又是哪個出來鬼混的同行,倒是很謹慎。

保鏢抱歉笑笑,“那您介意把手機給我看看嗎?”

“不好意思,介意。”

不知為何,酒勁又慢慢上來了,她盯住那個口罩男。

見她一聲不吭瞧著自己,男人微微倚著墻,主動開口:“認識我?”

姜初宜蹙眉:“你放心,我沒看清你是誰,就算看清了也不一定認識。”

他嗯了一聲,無聲扯了扯嘴角。

正說著,高檸又是兩個電話打來,伴隨著微信轟炸。她立感不妙,準備走人。

可又被保鏢一攔:“對不起,小姐——”

姜初宜往後一縮,手機滑落,砸在瓷磚上,摔出清脆的聲響。

她深呼吸兩下,克制住火氣,“我再重申一遍,我不是狗仔,我也沒有偷拍。”

“我現在有事。”姜初宜摘下手環丟給他,“這上面是我的聯系方式,如果後續有問題你隨時找我,或者我現在直接報警,等會讓警察處理。”

說完,姜初宜彎腰準備撿手機,已經有人提前動作,她縮回手。

他微微俯下身,一只手撐在橫桿上,把地上的手機撿起,遞給她。

兩人對視。

姜初宜猶豫兩秒,繃著臉,接過來。

保鏢遲疑地看向另一個人。

男人靜默片刻,“你手機屏幕好像碎了。”

“啊?”姜初宜低頭看了看,隨口道:“沒事,拿去修一下就好了。”

他對旁邊人伸手:“給支筆。”

男人目光在手環上短暫掠過,跟她確認,“小瑞比小姐?是叫這個嗎。”

“嗯。”姜初宜回答的氣勢弱了點。

男人點點頭,在手環背面寫下一串東西,遞給她,“上面有我電話,如果你的手機需要換,也可以隨時聯系我,今晚的事很抱歉。”

姜初宜火氣下去稍許。

人喝多了就有點缺心眼,她緩緩道:“你是明星吧,以後出來玩註意點,不要在公共場合給無辜路人造成麻煩。”

男人蓋筆帽的動作一頓,靜靜打量著姜初宜。隨即,他笑了笑:“我知道了。

高檸給姜初宜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,和小助理找了半個場子,終於在某個角落逮到人。

“你幹嘛去了??”高檸火冒上來,“我特麽差點要喊保安找人了。”

姜初宜道,“去洗手間醒醒酒。”

高檸看她神志還清明,緩口氣,冷哼威脅,“下次不接電話把你頭擰斷。”

姜初宜表情依舊平靜,她左右看看,“對了,不是要見人嗎?”

“不著急,等會。”高檸擡了擡下巴,“快開始了。”

主持人正在臺上介紹神秘嘉賓的空降環節,話說一半燈光忽然全部滅掉。像是有預感一般,全場默契地噤聲,而後就是窸窸窣窣的動靜,伴隨著濃稠奔瀉的白煙,壓抑不住的躁動開始蔓延。

高檸聲音帶著興味:“來了,今晚的重頭戲。”

話音剛落,下一秒,場中央的LED屏幕緩緩浮現出某個黑紅的LOGO。主持人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然退場。臺上臺下所有人,幾乎是所有人,都在LOGO清晰的一瞬間爆發歡呼,沒完沒了的,要刺破耳膜,停不下來的驚叫。

小助理一驚一乍,也激動地一把抓住姜初宜的手臂,有點結巴:“居、居然是西暴!!!”

“西…暴?”

姜初宜不明就裏,沒反應過來。

小助理滿懷驚奇:“BloodXGentle啊,西裝暴徒,姜老師你不會不認識吧?”

姜初宜若有所思:“哦,是他們。”

她怎麽可能不認識。

內娛老大IM推出的男子組合,也是公司目前最強吸金臺柱。

三年前,BloodXGentle橫空出世。

從前壓根沒聽過姓名的四個人,短短時間內以一種很爆炸的方式走紅。掀起一輪狂熱的偶像風潮,吸粉又多又死忠,甚至不能說死忠,而是一種病態的瘋狂。他們理所當然在眾多明星中活生生地殺出條血路,空降一線。

沒預兆的,宛如內娛平地炸響的一顆驚天巨雷,腥風血雨至極,攪得圈裏天翻地覆。

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。

之前姜初宜忙著拍戲,也沒特地關註過,加上跟他們也交集甚少,都是道聽途說。

這個道聽主要是來自她表妹,一個西暴的死忠黑粉。

在家裏的口頭禪大致分為:“斃叉雞這個瘟雞團的出現就是內娛不幸的開端”、“粉他們倒黴一輩子”、“宗也粉絲全員瘋批,簡直是內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毒瘤No.1”……等等。

光是聽她描述姜初宜都覺得瘋魔,何況時不時就有同行女星被西暴激進的粉絲罵上熱搜,各種用詞不堪入目,也不知怎麽招惹到他們,直接血洗廣場一條龍服務安排上。

場面之血腥,已經是姜初宜這種小透明不能承受的程度,導致她打心底對他們敬而遠之。

音樂出來的時候,燈光驀然亮起,周邊的人紛紛把手機掏出來對準臺上。

和大多數傳統歌手抒情風格不同,西暴臺風又狂又兇,撲面而來給人感覺就是八個大字:老子天下第一牛逼。

幾道強光折射,短短兩三分鐘,這幾個人就快把場子給炸翻了。

主唱是伏城,染得一頭頑劣的奶奶灰,單腳踏上音箱,他手中很快地轉著麥克風,嘴邊唱一下遞一下地互動,臺下人貼著人,急急地都被他帶著節奏搖擺。

姜初宜一直都知道西暴紅,但是沒有具體的概念。畢竟出道太久,早就見慣了花開花謝,人走茶涼。

如今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,什麽叫圈內頂流,又為什麽能一夜爆紅。

“他們現在組合人氣誰最高啊?”姜初宜視線鎖定在臺上,問旁邊的小助理。

小助理:“都差不多!”

“我喜歡那個。”小助理伸手指給她看,“就是彈貝斯的,左二。”

正巧此時大屏幕切換到那些人身上。

幾人五官都是超乎常人的優越,眉骨深刻,站在一起英俊得很有沖擊力,甚至給人點不真實的感覺。

而小助理指的這人,是宗也。

一束追光正好打在他身上。

聽到自己名字的呼聲驟然提高,他歪著頭,微微擡了眼。

內場迷幻癲狂,紛紛揚揚的碎紙往下灑,所有人都在為“宗也”這個名字尖叫瘋狂。他卻特別漫不經心,眼神懶懶地俯視著臺下,不知道在看哪。

明明就那幾眼,說是攝人心魄也不為過。

姜初宜話到嘴邊,卻直接楞住。

“怎麽了?”小助理察覺她的異常。

隔著許多人,姜初宜牢牢盯住他。

一秒,兩秒,三秒……可能是錯覺。

一定是錯覺,她想。

他在回看她。

所有人都無法察覺,在隱秘在喧鬧的人海裏,姜初宜和他就這麽對上了視線。

姜初宜此刻酒已經醒了大半。

她後知後覺轉動手腕,把手環另一面翻出來。努力焦距住自己的目光,重新去看上面的聯系方式。

字跡潦草,非常不好辨認。

姜初宜將手臂舉過頭頂,迎著光,再三找角度。

終於,在舞臺ending亮起白光時,所有燃燒的火星慢慢趨於平靜,她認清了那個一直看不懂的名字:

——宗也/tel:133xxxx020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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